看著倒在地上的莫志軒，莫凡有一瞬的怔忡，這時候靈應大師也聞訊趕到了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他皺眉問道。

顧清風上前，把事情經過大約說了一遍。靈應大師倏然一驚，當下便猜到了藥松的出現不過是個幌子，為的就是把他引出城外。

“喜樂現在到底在哪？”他焦急地問道，若是小孫女出了什麽事，他怎麽對得起林一夫婦？！

雲天搖了搖頭，然後看向地上的莫志軒：“如今也許只能從他嘴裏問到一些線索。”

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應，莫凡率先沖了上去，抓著莫志軒的衣領便急聲問道：“幽冥殿的人到底把喜樂抓去哪裏了？”

“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，這樣詰問你的父親？！”莫志軒啜了口血痰，怒瞪著莫凡吼道。

“父親？從我五歲那年，我的父親已經死了。”莫凡忍不住出口諷刺，娘親難產的時候他在哪裏？妹妹死的時候他在哪裏？剛剛不也是他想要直接殺了自己？

父親，事到如今虧他還說得出口！

“你這逆子！當初我就不該留你，由得你自生自滅！”莫志軒憤怒憎恨的眼神讓旁人都為莫凡覺得心疼。莫凡卻似乎習以為常，無所謂地聳聳肩：“你一直都是這樣做，不是嗎？”這樣的父親，有比沒有痛苦。

莫志軒被他一氣，忍不住又劇烈咳嗽起來，加上胸前的傷口不斷流血，再度昏死了過去。

“好了，他現在這樣也問不出什麽，我們先把人帶回去吧。”靈應大師凝眉說道，雲天點點頭，大家也只能如此。

等莫志軒再度醒來的時候，已經到了下午。雖然傷口被包紮過，但他發現自己身上的靈力已經被封印住，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。

“醒了？現在可以告訴我，喜樂到底在哪？”莫凡推門進來，看著虛弱的莫志軒冷冷問道。

莫志軒原本怨恨的眼眸，看到莫凡手中拿著的藥碗，突然閃過一抹詭譎。雖然這些年他都冷落了莫凡，但他也十分清楚這個兒子的為人性情，也許還能利用一下。

“凡兒，過去是爹忽略了你，爹給你道歉。我這麽做其實都是為了火雲宮，為了你。只要我們成為宗門至尊，就能號令天下群雄，整個炎武大陸都歸我們所有。”莫志軒換上一副慈愛的臉孔，對莫凡笑道。當他說道「宗門至尊」的時候，眼神裏充斥著狂熱和貪婪。“你弟弟他重傷修為受損，火雲宮的少主之位必然是留給你。我把體內的帝江內丹傳給你，這樣你就能升上靈尊境，說不定也能像我一樣沖擊靈王境。”

莫志軒一臉自信，他相信沒人能拒絕這樣一個條件，當初的莫辰也是聽信了他的話一心想要把火雲宮拉上宗門之首。

可是莫凡站原地沒有任何動作，只是眼帶憐憫看著莫志軒。

他的父親，就是因為抱著一個至尊的夢，把妻子兒女全都拋到一旁。他真以為天底下的人都一樣，眼裏只有權欲麽？可惜他莫凡最不屑就是這些。

“我只想要知道，喜樂在哪裏，其他的我一概不感興趣。火雲宮，早就跟我沒關系了。”

“你！”莫志軒虛偽的臉頓時崩裂，冷笑道：“你那個好妹妹，只怕現在身上的血都被人放光了，救回來也不過是一具幹屍！”

莫凡迎上莫志軒陰冷眼神，心頭壓抑不住的憤怒！為什麽？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帶走他珍視的親人！他不由又想起了妹妹死的那個晚上。不管他怎麽去求，莫志軒始終沒來看她一眼，甚至也沒派人來醫治。

莫凡冷著臉，把手裏的藥碗狠狠地往地上一摔，頓時碎成數塊。尖銳的聲音把莫志軒嚇了一跳，他心頭突然湧上不安，看著慢慢靠近的莫凡不由顫聲：“你……你想做什麽？！難不成你真的要親手殺父？”

“你不配做宗門之首，更不配做一個父親！今天，我就要為我娘親，為我妹妹，為喜樂討一個公道！”莫凡的眸子冰冷，眼中帶著懾人的寒意：“小白！把他體內的帝江內丹給我毀了！”

白虎咆哮著從虛空中出來，一只大掌按在了莫志軒的胸口，緩緩往裏輸入靈力。

“不！不！你不能這樣做！”莫志軒驚懼大吼，可是胸口一陣陣的熱浪翻滾，下一瞬他便感覺體內的靈力被聚集在一處，如同燦爛的煙火在一串猛烈的爆炸後變成輕煙逐漸消散……

靈丹被毀，從此莫志軒也成為了一個廢人，吃喝拉撒都只能是在床上解決的廢人。

莫凡從房裏退出，便看到眾人均守在那裏。他們都是聽到聲響後趕過來，知道裏面發生什麽事後選擇留在門外。

“莫凡……”顧清風欲言又止，想要去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莫凡對他擺了擺手，笑笑道：“幹嘛一個個繃著長臉，我沒事。這樣最好，以後他再也不能作惡了，我算是幫他積德了。”

雲天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膀表示理解。他們這幾個一起經歷了那麽多事情，有些話無需多言，懂得都懂。

莫凡心頭湧上一股暖意，他環顧一圈，卻沒發現婉兒的身影，好似回來客棧之後，就沒見到她人了。“你們有誰見過婉兒嗎？”

此時的林婉兒正地站在一個幽深大殿之中，冷凝著一張俏臉，緊緊地盯著對面的人：“你把喜樂藏在哪裏？”

“呵呵，我以為你以後都不會回來。怎樣，回來的感覺是不是很熟悉？”江濤笑道。

“廢話少說，我知道是你抓了喜樂，到底把人藏哪了？”

“她跟你無親無故，我才是你的親外公，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外人來跟我作對？”江濤收起笑容，怒目圓睜。

“在西山上我就已經說得很明白，喜樂是我朋友、我的妹妹，當初是她信我保我，如今也該輪到我來守護她！”這裏是幽冥殿的據點魔窟，以前江濤曾經帶婉兒來過一次。知道喜樂是被幽冥殿抓走後，她就找機會偷偷潛了進來。這一次她獨自過來，並沒有帶上其他人，就是希望再給江濤一次機會。雲天既然能傷了靈王鏡，自然也能殺了江濤。

“這麽說，你娘的仇你也不管了？”江濤半瞇著眼，他就不信提到江嵐，婉兒還是如此固執。

“這跟我娘的仇又有什麽關系？”婉兒楞了下，不明白江濤此時為什麽要提起江嵐的死。

“在皇宮裏，如若不是他們故意放掉玉音公主，你覺得她能這麽容易逃出去？”江濤冷笑道，“他們這麽做，無非就是希望通過玉音公主找到去沐氏秘境的路，好讓喜樂救回她爹。別忘了，是玉音殺了你娘，喜樂為了自己的父親，卻眼睜睜地放走殺你娘的仇人，你真覺得她心裏有你？”

婉兒聽著江濤的話，緊咬著下唇並不回應。但兩彎秀眉不自覺地皺緊，放在兩側的手也忍不住緊握成拳，洩露出一絲壓抑的心境。

看到她這個樣子，江濤決定再多加一把火。“當初你不是說喜樂會保護好你娘，結果呢？還不是讓她遭遇毒手，死了也只能偷偷摸摸葬地在城郊的寺廟裏！這事蘭貴妃難辭其咎，但為了保護她你還得一忍再忍。這就是你那個好妹妹給你的承諾？！”

“夠了！不要再說了！貴妃娘娘和喜樂都已經盡力，多虧了她們娘也總算過上一段舒服日子。”婉兒忍不住出言駁斥。

“舒服？你娘最舒服的日子就是沒遇見林冰洋之前！雖然是在城郊別苑，可是吃穿不愁，過得的千金大小姐的富貴日子。如若不是林冰洋騙她哄她，她會落得如此田地？！”江濤冷哼，然後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婉兒：“你也是！你當真相信那個莫凡會一輩子對你好？！現在你年輕長得漂亮，等你老了起皺紋了，看他對你還會不會上心？”

婉兒再度咬緊下唇，江嵐以前的話又飄蕩在耳邊：“記住，永遠……永遠別相信男人！”

“胡說些什麽！”突然身後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，婉兒愕然，轉身便看見莫凡氣急敗壞地沖了上來。在他身後是雲天和紫尾貂。”你……你們怎麽也來了？”婉兒驚訝問道。

“回去客棧後你就不見了，雲天猜你大概一個人追去幽冥殿，所以我們也趕過來。”莫凡的嘴角繃緊，抓起她手腕仔細打量：“你沒事吧，他有沒有對你怎樣？”

婉兒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，輕輕掙脫他的手：“我沒事。可是你們怎麽知道魔窟所在？”莫凡發現了她的疏離，不由一怔。

“是紫尾貂帶我們來的，它說很久以前曾來過一次，所以試著帶我們找路。”雲天代替答道。紫尾貂雖然被封印了靈力，但還能正常行動，只是身體越來越虛弱。看樣子必須得盡快找到喜樂的下落才行。莫志軒那裏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，婉兒又不見了，雲天和莫凡便打算賭一把，帶上紫尾貂直接去幽冥殿的據點。幸好過了千年，這臭貂還能記得路。

婉兒聽罷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，擡頭猛然撞入莫凡覆雜的目光，裏面交織著各種情緒，焦灼、擔憂、憤怒，還藏著一絲的受傷，大概是因為自己剛剛的舉動。婉兒心中一痛，可是江濤的話言猶在耳，於是又躊躇在原地。

莫凡也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瞬的空洞，防備和警惕，仿佛一夕之間，她又變回了那個習慣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女子。

他知道婉兒為什麽會背著他們獨自前來，說到底還是沒有完全交心。更可恨的是，她居然會被江濤幾句話而動搖。“我說過，一輩子都會守在你身邊，愛你，信你！同樣，我希望你也能信我……”莫凡嘆了口氣。

半晌，林婉兒咬了下嘴唇，深呼吸：“莫凡，對不起。可是……”

“可是什麽？”莫凡一把拽住她，不容她逃避。

“因為人心易變，我……我不敢相信。”林婉兒垂眸，語氣略帶冰涼。

“要怎麽你才信？用我的命嗎？”莫凡突然肅然說道：“我莫凡今天對天起誓立下血咒，這一生永遠只愛林婉兒一人，盡我全力愛她護她，不讓她受半點委屈！如若違背，噬心吐血而死！”

說罷用劍對準心臟位置用力一刺，帶出心頭血滴在婉兒的掌心。這是炎武大陸最古老的血咒，把自己的血滴在對方手裏，此後如果違背誓言對方便可以將其詛咒。

“你幹什麽！”婉兒大驚，怔怔地看著那幾滴血慢慢滲進自己的肌膚，融為一體。

“我想讓你相信的，哪怕是要用上我的生命！”莫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，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，一字一句，仿佛是從靈魂深處發出。

林婉兒哭了：“我信，我信！”

莫凡把她輕輕摟進懷裏，笑著說：“以後我的命就攥在你手裏，任你拿捏了。”

今天他親手廢了父親的修為，也把自己的命交給了一個女人手裏。但是他不後悔，這是他為自己的人生做的選擇。從此，他要為自己新建一個家。有妹妹，有朋友，有愛人，一個溫馨充滿愛的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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